「小人」是高度負面的字眼，而「真小人」也不是什麼好名詞，
社會上很少有人會以真小人自居。
年輕時，我不承認我是真小人，可是五十歲之後，我知道君子難成，
在我們真正做成君子之前，真小人是君子的先修班，不要隱藏我們
的喜好，不要粉飾我們的缺點，不要讓別人有不正確的期待，這樣
反而容易與人相處。
我創業初期，自有資金不足，找了一些投資人共同參與，除了親朋
好友之外，也包括一些企業家。我永遠記得有一位知名企業人士，
當我找他投資時，他一口答應，還告訴我，他百分之百相信與支持
我，要我放手去做，不要擔心。
有這樣的股東，我十分感激及慶幸。可是日後的演變，完全出乎我
的意料之外。當我創業遇到困難時，要繼續增資，他不但不願增資，
而且指責我工作不力，怎麼這麼快就把股本賠光？還要求退股，他
完全變了一個人，當初說全力支持的話，完全只是虛言。
反而是一些投資時不太爽快的投資人，投資前反覆質疑、詢問再三，
但投資後，當我遇到困難時，反而對我勉勵有加，也願意繼續支持。
在創業的過程中，我看到兩種人：偽君子與真小人，而之後這兩種人
都跟著我一輩子，我還發覺社會中，大多數都是這兩種人。
根據我的觀察，社會上真正的君子與小人，都非常稀有，因為君子與
小人都是社會中的異類，而大多數人都在偽君子與真小人之間徘徊、
擺盪。
如果說表裡如一、說到做到的是君子，而口是心非的人是小人，那大
多數人都是努力做好人而最後做不到的偽君子。而真正願意從一開始
就不掩飾自己的醜陋與複雜的人，極為少見，這種人在我的定義中是
真小人，真小人反而是我最喜歡的人，而我自己也寧為真小人而不為
「偽君子」。
君子最基本的層次與道德無關，只與說話算話、表裡如一有關。
大多數人期待自己是好人，也以各種正向價值自我期許，如仁慈、和藹
、寬容、大方等，在沒事時，大多數人也能盡可能的遵守這些原則。而
在處境艱難時，才會忍不住露出本性，最後君子做不成，就成了偽君子。
大多數人在公眾場合、在人前，都會努力裝出偽善的樣子，而把一切複
雜的算計，隱藏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而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只
有自己在夜深人靜、午夜夢迴時，才能真實面對。
當我想清楚這種自我偽裝的真相時，我就以真小人自居，我也開始喜愛
與真小人往來，因為真小人不偽善，真小人直道而行，不至於會有令人
意外之舉。
與人合作，我會把我的期待、我的禁忌說清楚，把醜話講清楚，以免別
人有不正確的期待。我不偽裝仁慈、不偽裝慷慨，也不偽裝好相處，我
更不偽裝自己是好人，因為我自己清楚我離「好相處」很遠。
我可以不說話，但我說出來的話，一定是我真心誠意相信的話，我做的
承諾，我也一定全力以赴去完成。我不必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遇
到討厭的人，我只有躲開，因為一旦見面，我不會掩飾我的討厭，這讓
我不自覺得罪人，變成一個不好相處的人。
我一輩子嘗試努力做君子，在我做不成君子前，我只能做真小人！
後記：
一、如果用君子與小人的標準來衡量，人類可以分成四個族群：小人、
偽君子、真小人、君子。小人與君子都不多，真小人一樣不多，數量最
多的反而是偽君子，而且本質上，偽君子更像小人，而真小人更接近君子。
二、「小人」對別人的傷害不大，因為人盡皆知，大家都會遠離他、避開
他，但偽君子讓人不知提防，他身邊可能也圍繞了很多人，一旦發生傷害，
常讓人措手不及。
書名：自慢5：切磋琢磨期君子
出版社：商周出版
作者：何飛鵬
城邦出版集團副董事長、商周出版發行人。曾任《卓越》雜誌、《保險行銷》
雜誌總編輯，曾被金石堂書店選為1997年出版風雲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