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好不容易將我弄上計程車的。
我瞥見司機的眉毛微微動了一下。
我想: 他在納悶，好手好腳的人為甚麼不自己用走的？
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竟然要一個老婦人連拉帶拖的塞進計程車。
「麻煩你到送他到建新大樓，謝謝。」
把助行器連同我一起放入後座內，母親在車內還婆婆媽媽的叮嚀。
那司機大概以為我是個二十幾歲長不大的媽寶，
他一定打從心底看不起我，
一路上他以一種近乎詭異的眼光從後照鏡中注視著我，
那應該就是鄙視吧！
他一直盯著我瞧，
我只好努力地轉動不甚靈活的脖子來迴避這種尷尬。
過遠東百貨之後，他竟然繞道而行！真是太過分了！
他竟然繞遠路，故意坑錢！到底有沒有良心！
我在心底詛咒他!如果他也嚐嚐這種痛苦，他就不會這麼對待我！
總算到了，真是一趟災難，我費力地將五百塊丟在他的臉上。
他默默地撿起五百元，將錢折好放回我的上衣口袋，
把助行器打開架好，把我抱出車外。
當我移動時他眼角竟泛出眼淚：
「我老婆也是這種病，也是和你一樣，慢慢的全身都不能動，
上星期在台大醫院火化。以後別走忠孝西路來這裡，
遠東百貨那路在整修，路上顛簸你的身體會更痛，
我不收你的錢，小老弟，你要加油。」
看著計程車漸漸遠去，視線已給淚水模糊了，
這刻才明瞭我病的不只是人，還有心，所以從沒開心過........
原來心是很容易偏斜的東西，
一偏斜，就投射出許多奇奇怪怪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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